算一算,距離上次從日本回來的時間,已經有兩個月了!這兩個月裡,身子裡還會不斷浮現當初在日本的感覺,那種感覺,似乎就隱藏在我的皮膚底下蠢蠢欲動,抓到機會就想要脫殼而出,把現在這個我給取代。


說起來好像是一部恐怖片的情節,然而真的說起來,似乎這才是喜劇的結局,而現在這個安逸的狀態,反而比較貼近驚悚片,對內心的那個自我而言。




我不是一個哈日的人,即使現在對日本的電影與文學比較感興趣,也沒辦法像我們所說的哈日族一樣,把日本當成家鄉;而且嚴格說起來,上回去日本,也沒真的做什麼了不起的大事,短短的期間內,我遇到了地震、颱風,我說我30歲的厄運似乎隨著我到了其他國家,但是這樣說起來可是言重了。在日本的那七天內,其實應該算是什麼都沒做:沒有大肆購物、沒有去大家心目中非去不可的觀光勝地、沒有做一般而言觀光客會做的事情、沒有四處品嘗美食、沒有每天逛夜店……我只是把自己放逐到一個有點貼近自己文化、卻又完全陌生的地點,任憑自己在街上閑晃,不定任何目的、不規劃任何行程、不給自己任何壓力,就讓自己在各個不同區域走著,我走路只聽iPod,反正四周所說的任何語言我都聽不懂,而卻反倒成了自由的另外一個因素,似乎沒有任何事情可以束縛我、批判我,我就是一個人,自己,自由意志。


回來的兩個月以來,不停的希望能夠重溫這樣的感覺,我不停的給自己定下一個目的地,希望是東歐,希望是西班牙,或者是義大利,不然的話再回到巴黎,看看自己是否能夠愛上那個城市……我的心越來越大,希望走的越來越遠,然而,礙於經濟因素,卻有可能選擇再度回到日本,可怕的是當我看到日本旅遊手冊上的照片時,心中卻揚起一陣嫌惡感:「難道還要回到同樣的地方嗎?」這些,好像都看過了、感覺過了,我的渴望不只是自由,還是新的刺激,望著東歐的旅遊介紹書籍,心裡計較著銀行存款,我放棄了!也許去日本比較外圍的地方吧!大家都去東京、京阪神、福岡廣島、北海道,那我就來個東北山陰中國四國等不熱門的地點,然而再看看圖片,心中升起的是另一種恐慌:我喜好平靜,卻又不能脫離文明,過於鄉村的平靜生活對我而言簡直是地獄,我寧可選擇待在東京的旅館裡,也不願意每天都看到一樣的景緻,卻無法很容易的四處移動。


好像是伍迪艾倫也是這樣的個性,無法脫離大城市的生活,卻老是把自己關在大城市裡孤僻的角落,標準的駝鳥,我是這樣,想必很多人必定也是這樣。


出去之前,我的內心因為工作的繁瑣與生活的規律,內心充滿了不明的憤怒,希望一切毀壞,重新開始,卻又不願安逸生活受到干擾,冀望離開一段時間再回來後,這股無源的憤怒就會平息;回來之後的兩個月裡,拼命說服自己已經改變、必須改變,不過最近發現了,一週的假期並不會改變原本的生活,這幾天早上,不明的憤怒?的我胸口悶著,好像繩索般壓抑著,到底這憤怒從何而來?是工作上的不順?人事的糾紛?這些事情都是可以被解決、讓自己去適應的,這些都不是問題,問題是在自己。


靈魂要缺了一個角,什麼可以補的回來?


不是說愛情,我們的靈魂中,不可能只有愛情,人的靈魂,像是一群散落在世間的碎片,我們必須要走遍各地、嚐盡各種酸苦,一片片的把碎片找回來,人生下的任務,就是在追尋這些碎片,有時候碎片永遠都找不齊,就像不小心遺失在倉庫一角的拼圖,不是不存在,只是太不顯眼,就說是錯過了吧!或是,遺失了吧!


我心中的這股憤怒,與其說是對現實的反抗,不如說是當我找不齊這些碎片所產生的憤恨。


好像是,不管自己在哪裡,只要能夠讓自己不停的走下去,放任心靈恣意游動,我就可以獲得滿足,現實以外的空間,的確是比較美滿的,但是如果不回到現實,怎麼知道那個空間的美好?


如果不是經濟壓力,我想我早就遠離這裡,一個人到其他國度旅行,旅行是為了追尋?找回靈魂的碎片?彌補心靈的缺角?其實去旅行,也不確定自己要找的是什麼,自己要的是什麼,只是想把自己帶到另一個不熟悉的角落,因為你不熟悉,因為那裡沒人認識自己,似乎就可以任性妄為,事實上是如此?如果真的可以做到任性妄為,空間真的會是一個束縛嗎?放逐自己的目的是什麼?放逐的人以為自己可以找到,但是事實上,找到的也許不是自己當初所想像的。


我去日本,一個人,現在我還想去別的地方,希望也是一個人,以前我怕單獨旅行,現在反而怕有伴的束縛,靈魂的一角,需要自由來協助尋找,因為我們無法忍受一直待在同一個地點,所以才必須出發,去找尋連目標都不知道的寶物。


我的父母,一輩子都待在同一個地方,不只他們,所有老一輩的人都告誡我,年輕應該努力賺錢,老了之後再去旅遊,不過這些人通常到了老了之後,他們還是沒有去旅遊,因為自己已經沒有體力去,或是自己已經習慣了待在原地,連去尋找的勇氣也沒有,看著他們,看看自己的荷包,「也許,我這輩子得要工作到死吧!」我常常這樣想,一份僅夠支撐平日生活消費的薪水,外加必須的半年一次旅行支出,所剩下的幾乎無幾,我這陣子會想,自己老了之後不知道要用什麼過活呢?看著一些貧苦的老人,想著自己現在的工作也不可能為自己留下多少養老金,有時候會覺得很絕望,覺得人生應該要在45歲就要畫下句點,只是45歲,離現在就只剩14年,14年很快,也許在這短短的14年中,你連自己想愛的人都遇不到,想去都地方都沒去完,這樣人生就結束了,自己會甘願嗎?不過比起工作到老死的狀況,我會選擇哪一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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