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尾鱸鳗  

 

《大尾鱸鳗》上映以來,各方褒貶不同聲音四起,但事實上就是:這片就是短短時間內一賣賣了兩億多!在這個國片喜歡喊破億的市場上,該片破億速度的確驚人。當然,有人覺得片中髒話四起、器官亂飛,批評它「低俗」,但有更多人在票口排隊等著買票進場,出場之後哈哈大笑,問他好不好看,他說:「好笑啊!」三個字總結他花200多塊看一部電影的滿足,其實只要能讓他哈哈大笑就夠了。

 

我們這些把電影院當自家後院天天出入的人常說,自己不是「一般觀眾」,因為電影看太多,口味自然也刁了:劇情結構要有層次、情感要豐富、主題要深入、音樂要深刻、對白要簡單明瞭切中要點、場面調度要有技巧、攝影美術要有美感、演員男要帥女要美。但其實要求這麼多,我們比誰都知道,其實所謂「一般觀眾」要的很簡單,你只要讓他哭或讓他笑,就成功了!

 

能夠讓人哭,或讓人笑,其實比我們想像中還要困難!一般觀眾,其實不是貶稱,而是敬語,換句話說,他們的意見才是意見。

 

每個國家都有屬於他們自己的喜劇片。法國不是只會拍一些文謅謅的文藝片,他們的喜劇片,也是言語「通俗」,笑料本土,藝文人士覺得無法登上大雅之堂、卻在自己國家賣的嚇嚇叫的年度票房冠軍巨作;美國人也不是只會拍內心糾結的黑暗騎士跟超人、或是打不死的終極老爹這種科幻動作大片,他們也有許多喜劇片,在美國本土賣到翻。但是這些片子出了國門,就是死路一條,於是這樣的電影大多不會在其他國家上映,但他們也無所謂,因為在本土就能回收,就是成功。

 

電影是什麼?電影是單純的藝術嗎?還是一種入場費低廉的大眾娛樂?大部分的人都會給個模擬兩可的答案:它是藝術、也是娛樂。(誰不知道?)但電影跟所有藝術一樣,少了觀眾就不成立。所有的表演都是雙向的溝通,你演出,觀眾觀賞,觀眾買單,表演成功。這是溝通理論方面。商業市場上,表演需要成本,成本需要從觀眾購票跟廠商贊助上回收,如果收支平衡,還過得去,如果盈餘很高,那就是大成功。盈餘沒有,但得了一堆獎,裡子沒了但面子掛的住,那就還不賴。電影是什麼?擺在現實的考量上,其實就是這麼功利的數字問題。很感慨,但誰叫電影成本這麼高,投下去總是要給人一點交代。你買股票賠了錢,心裡也會悶,投資人給錢拍電影,大多為的不也正是名跟利。我們都很期望哪天有個有錢的好心人能夠不計成本出錢培養電影大師,但在這樣的人還沒出現之前,我們也只能邊掐著計算機,邊跟老天祈禱了。

 

說了這麼多,要回到《大尾鱸鳗》了。如果要說這部片是個藝術上的失敗,那我們不如來探討它商業與計算上的成功。「現在的台灣觀眾最需要的是什麼?」是想要做商業片第一個會問的問題。《大尾鱸鳗》最令人印象深刻的一點,是它在語言運用上成功,國語(也就是海那頭常說的普通話)跟台語是台灣最常使用的兩種語言,兩種語言間交互運用,也是常發生的事,甚至或許有很多人像我一樣,親戚裡面有很多人國語反而不輪轉,於是台語腔國語會擦撞出許多笑料,這也成為《大尾鱸鳗》主要的笑梗。會講台語的人,不管自己台語講的夠不夠好,只要聽見有人用台語講出各種厘語,都會發自內心產生一種親切感,光聽就覺得有趣。我記得有一回我看《戲夢人生》,有人跟李天祿說有新鮮事,他說:「有什麼事?狗有四腳褲可以穿嗎?」我看了就笑了出來,原因只是我沒聽過人家這樣講,而原來可以這樣講的,因而覺得有趣。當然不是說《大尾鱸鳗》就是跟《戲夢人生》一樣,而是語文就是有這種可愛的魅力,一旦你聽的懂這種語言,你就被這部片收買了。

 

而《大尾鱸鳗》的魅力正是在此。大家都知道學一種語言需要花費多少氣力,有人甚至自稱自己沒有語言天份。語言是一個人的標誌,甚至腔調也是一個人身分的認證,你聽的懂、講的通某種語言,你就成為某一群人的一份子,你也得到一種認同感。而也就是這種「認同感」,席捲了國片票房開始破億以來的觀眾口袋,細數每一部台灣近期破億的電影,有多少人真正在這份「認同感」之前,是被他的兄弟情誼、男女愛情、父母親情給感動?大家去看《海角七號》、去看《陣頭》、去看《艋舺》,誰不是因為「這是一部拍給我們看得電影」,才心甘情願坐一趟計程車去戲院排隊買票兼買可樂爆米花一起看電影然後看完電影還得全家一起吃個飯作結?

 

「認同感」在台灣的各個領域是被炒作的,所以我們會特別拿出來討論,然而這並非不存在於其他國家之中。前面所說那些只會在法國美國或任何一國大賣出了國門卻乏人問津的電影,其實也是有這種隱藏的認同感存在。那些笑料,是那個國家的人才看得懂的,他們並沒說因為「哎呀,這就是一部拍給我們法國人看得電影!」才去看,但事實上,他們去看的時候的確很清楚,自己可以在片中找到什麼。天底下沒有一個觀眾花一筆錢買票看電影卻沒人懷抱任何期待的,不可能,當我們這連花75塊買一個便單滷蛋少一半都要打電話給新聞台爆料的地方,要你花250到300元進場看電影,一定懷抱著更高的期待。

 

台灣人的確很需要「認同感」,這份認同感,因為我們的國際地位,因為我們的社會局勢,是需要被大聲說出來的。「我是台灣人!我要看一部拍給台灣人看的電影!」我不說我要拍一部講台灣人故事的電影,是因為哪一部台灣電影不是在講台灣人的故事,但有的就是只能賣300萬,有的可以賣到3億,可見「被認同」跟「講我們的故事」比起來,前者的確有力量多了。

 

《大尾鱸鳗》藉著這份語言的魅力,成功地提供了台灣本土觀眾一種不可取代的認同。看完片子,我們會懷疑「這樣的片有辦法賣到其他國家嗎?」這一點都不重要,因為光語言就知道,這部片最主要的觀眾,就是我們自己台灣人,這群會講台語的台灣人,這群需要用自己的語言讓自己發自內心大笑的人。這部片用語言成功收買了觀眾的心,讓他們在戲院裡大笑100分鐘,觀眾得到了期待的滿足。

 

要說到最受人批評的結構問題,這部片的確更像是一場豬式餐廳秀,一個一個明顯段落,彼此之間也許缺乏流暢的邏輯,但每個橋段各有引人大笑的梗。你會說:「那幹嘛不乾脆做餐廳秀就好?」一個現場秀,要有宣傳場租音響設備舞台設計藝人製作人員等等,這些成本乘以每一場演出,要是必須移動到各地表演,那還得加上移動成本,如今的條件跟幾十年前大不相同,成本必然提高許多,一場秀的票價鐵定不是一張電影票的票價可以相比。電影,雖然製作成本依然高得驚人,但它的確是現今最低廉並且普及的大眾娛樂(一場表演250元?很便宜吧!還可以邊看邊吃只要不要邊聊天就好了呢!)。因為有這種票價上的優勢,更多人可以看到這樣的表演。喔,你說可以做成電視嗎?電視跟電影絕對不一樣,電視少了電影的儀式意義,過年大家一起看電視可以走來走去邊看邊打牌朋友打電話來還提前離開一起去放鞭炮,但看電影時,一大群人一起盯著一塊大銀幕,那種所有人在這短短的100分鐘內一起共享同一種情感的凝聚力,是相當驚人的。

 

也許片中充滿器官的笑料,讓有的人覺得不舒服,覺得在這人心惶惶的時代,更需要像《逆光飛翔》這樣的電影。因此還好我們也有了《逆光飛翔》帶給社會溫暖與希望,也感謝觀眾給了他五千萬的票房。而可能會有人說,那至少也要像《陣頭》、《海角七號》這樣劇情流暢的電影,用這種電影去當做年度票房冠軍吧?嗯,或許吧!所以這兩部片都是當年的年度票房冠軍,只是他們都不是在2013年的農曆新年檔上映。

 

所以,與其去批評電影本身的缺失,大家不如用另一個角度去思考,這部電影為什麼會大賣?畢竟這檔電影這麼多,為什麼就是絕大部分的觀眾選擇了這部,而不是大家口中所謂製作劇情上更完美的其他幾部片?你要罵觀眾沒品味嗎?但同一批觀眾也造就了阿凡達陣頭海角七號鐵達尼號黑暗騎士賽德克巴萊呢!美國經濟大恐慌時期,也正是歌舞片最盛行的年代,大家看著電影裡面的人,穿著漂亮的衣裳,邊談戀愛邊唱歌跳舞,就能忘卻煩憂,然後電影大賣。我們這時代的觀眾為什麼選擇《大尾鱸鳗》?只能說,台灣人現在真的很需要告訴自己,當台灣人是驕傲並且值得的,而且,台灣人是很需要大笑的,怎麼笑都可以。

 

幾個官大人們面對這種現象,也許應該面壁思過,或乾脆撞壁好了。

 

當然,也希望大家別去批評這部電影的人部落格上踢館,因為每個人看電影與分析的角度不同,所以個人的觀點當人會有差異,東西好吃不好吃大家的感覺都不同,更何況電影呢?一部電影能激發出不同的聲音是福氣,做觀眾的真的也不需要自己打成一團,不如把這力氣拿去三月九號一起去反核好了!

 

PS 我不是影評人,我只是嘴殘很愛說出自己的觀點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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