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愛故我在 

如果給妳上手鐐腳銬,你可能會大喊「你幹嘛要栓上我?」但如果這付手鐐腳銬上刻上Hermes的商標,恐怕會有人在喊救命前思考一下,甚至會有人衝上去跟你搶戴這付手鐐腳銬。

 

他不怕,他要的是Hermes。

 

這是我們一般對豪門的印象:華服、豪宅、美食,光鮮亮麗的外表,搭築出的寶塔,即使天色昏暗,依然能夠閃閃發光。有趣的是,這也是《我愛故我在》這部電影給人的印象,完美的一切只差沒有真的散發出寶石的光芒,電影公司在作宣傳時,也抓住片中豪門背景,處處皆名牌的這點,企圖把影片販售給那些熱愛精緻 (品牌) 藝術的熟女 (貴婦) 觀眾。而我很想知道,衝著名牌去看這部片的觀眾們,以及真正的貴婦觀眾,在看完這部電影之後心裡的感想為何?我不是豪門,也無法想像自己萬一是豪門,會有什麼樣的心態 (豪門的一切對於非豪門者而言恐怕一切均無從想像),但我猜想,恐怕電影公司是對的,這些觀眾才是真正這部片想要的觀眾,只是也許他們看完之後恐怕心裡不會太舒服。

《我愛故我在》是一部義大利片,但片中除了語文以外,與我以往所看到 (數量甚少) 的義大利片風格有極大差距,不知是否是蒂妲史雲頓的關係,我一直覺得這好像一部配了義大利文的英國片,豪門拘謹的生活方式,以及精緻的豪宅裝潢,表面看來一切美好,但這堅固的外表下,總有一觸即發的危機感。女主人艾瑪 (蒂妲史雲頓) 在家族長生日宴上雖然看來情感豐富,但她的喜樂總有種不真實感,似乎一切都是依附在這家族之下,我們看著她表演,卻看不清她的真實的底細。

 

艾瑪的服裝,好似一場世界名品服裝秀。就算不懂精品的人如我,也看的出她的衣著絕對都不是什麼平民的玩意兒。在這個家族裡,兒孫們玩的是賽車,談的是比賽,聊的是藝術。我對於影片一開始對家族照片與豪宅裝潢的特寫感到印象深刻,總覺得這些人與這些無機體緊緊綑綁在一起,而人有靈魂,卻必須與這些冰冷的擺飾一起排列,人的溫度似乎也感受不到了。名品總是美麗的,激發平凡人的熱情,而進到這家子裡頭,卻跟走進名牌商店裡一樣,有種讓人害怕緊張的疏離感,心裡喊著「我也想要」但又有另一個聲音跟自己說「但我要不起」。

 

要不起,倒也不只是財力上的無法負擔,而是精神上的超乎負荷。平凡人沒有包袱,總可以盡情的抒發意見與情感,然而這種動作卻不見於這個豪門之中。餐桌上討論的話題像是被規定般,雖然說是ㄧ家人吃飯,籌備的方式怎麼像是宴請高官一樣的謹慎,大家都在演一場大戲,只是演戲的人都忘了自己是在即興演出。

 

這個看似堅固的堡壘,要在艾瑪發現女兒貝塔真實的性向時,才見到了裂痕。貝塔選擇了將自己情感世界的秘密,只向看起來最像體制外卻意外獲選成為繼承人的哥哥艾多坦承,卻被母親意外發現,而也就是在此時,我們看出了那個在晚宴中看似虛假的女主人艾瑪,其實有一個深不可測的內在,她不但選擇了替女兒保守秘密,也許一開始只是害怕她一心一意所堅守的堡壘會因而崩壞,然而女兒秘密的愛戀,卻悄悄地在她的內心裡震出一道裂痕。她想到了愛,當LOVE覆蓋在她臉上,她是閃躲不掉的,那是她的需求,金裝銀裝也換不到的。

 

女人似乎在這座堡壘內,只能以一種虛假的方式過活,「自己」必須完全消滅。所以艾瑪只能以一種優雅拘謹的型態示人、貝塔的性向無法公開、就連準媳婦伊娃想對未婚夫艾多自己投資的小餐廳表示意見,都會令祖母與婆婆大為吃驚。

 

這個財力甚為雄厚的家族,到底事業有多大,我們不得而知。對於家族事業,我們僅知道,在家族長過世、繼承人變更之後,他們將祖傳事業賣給了英國公司,兒子艾多難過愧疚,女兒貝塔在公園裡吃著高貴的馬卡龍 (一般頂多吃普通三明治),諷刺的說「這樣我們就更有錢了!」富有,的確,這群人過著讓我們超乎想像的好生活 (我怎麼也想不到坐在不起眼的公園裡吃的是名牌馬卡龍),但他們自己都嘲諷著,好似如果可以,他們也願意拋棄這一切,去追求另一個他們想要卻得不到的「東西」。

 

崩解這一切的,不是家族事業,是兩道菜:一道是艾瑪與準媳婦及婆婆在安東尼的餐廳裡所吃到的蝦子,如果說要改變一個人,就要先抓住他的胃,那安東尼應該在這點上是很成功的。我常聽人家說他們吃到什麼料理,那料理好吃到四射金光,沒想到在這樣一部嚴謹的電影裡,居然做到了這一點,不但四射金光,還向一把鑰匙,打開了艾瑪的心房,讓艾瑪勇於去追求自己的愛情 (或說其實是慾望)。另一道菜則是影片一開始跟最後都出現過的家傳湯,這道家傳湯代表了母親的真實面,而母親的真實面不給最愛她的兒子了解,只給了一個外人,引起了兒子的忌妒,也引發最後的悲劇,這我不能寫太多了,寫再多都不如大家自己看。

 

食物真的很厲害的,也許那個家族裡不能夠看類似料理東西君的節目,但是食物所傳達出的訊息,的確豐富到撼動天地。

 

不過,這部片最令我印象深刻的,是導演對大自然的處理方式。我很少看到西方電影處理「山」,這部片中段卻拍了很多山的鏡頭,層層疊疊,宛如中國山水畫。中國人的山水畫,總是讓人感到渺小,像是人要服膺於大自然之下,山就是天。侯孝賢早期的電影如《戀戀風塵》,也讓人有這樣的感覺,所謂「天人合一」,不如說是人合於天,給人一種無法捉摸的宿命感。而這裡的山包圍著人,對照的人身旁更渺小的蟲鳥花草,山是如此的巨大,像是金鋼罩一樣框住這些小東西,無法突破,不過渺小的這些,卻用力的釋放動能,努力開花,奮力結果,蟲再小也不停活動,生命力沒有消失,而這對不倫的男女,就在群山包圍下,花草樹木中野合,盡力釋放慾望、擷取所需,這場野合情慾戲,肉慾不減,動作遊走尺度邊緣,卻不讓人感到色情,我們看到的是生命力,是ㄧ種「奮力活著」的快樂,即使我們知道這段關係終將瓦解一切,具有相當的毀滅性,但又怎麼能去怪罪他們?

 

女主人在兒子的喪禮後,終於失控的說出她愛安東尼。別忘了當她丈夫替他披上外套時說的話「我們不能失控,日子總要過下去」。這是豪門的教條,丈夫要她不能失控、丈夫甚至替她改了名字,讓她與自己做切割,只留下一道家傳湯。因此當她說出真實的自己,也就必須從家族裡消失,或是說,這家族從來沒有出現過艾瑪真實的身分,所以當她從華服換回ㄧ套平凡舒適的運動服,這個家族也只剩下有秘密的女兒貝塔能夠與她溝通,而當大家回頭關照新生代女主人伊娃腹中的骨肉時,艾瑪消失了,但她不是美人魚留下一堆彩色的泡沫,她是真的消失了,徹徹底底,乾乾淨淨,就像不存在一樣。

 

《我愛故我在》是ㄧ部充滿符號的電影,可惜我功力不足,只能依照自己的感覺寫出生硬的內容,但看電影的時候,我所受到的感動卻像暖流一樣,在兩小時的片長裡均勻的流動。看著電影,我的腦中一直有一句話:「面對愛情,在堅固的盔甲也只能被瓦解。」這麼爛的句子當然也是我想出來的。但我不覺得艾瑪對安東尼的感情是愛,至少還要是慾,愛是給別人,慾是從自己,所以對安東尼的慾讓艾瑪決心做回自己,但慾卻充滿了生命力,我們為什麼不能從?

 

豪門深似海,我們都想當貴婦。那天跟一個家境富裕的朋友聊起「貴婦是不是蠢婦」的問題,我想大家現在都知道不是了。蠢婦怎能嫁的進豪門?我想,淺一點去看《我愛故我在》,至少可以看出這一點,全身都穿名牌的日子真的沒有這麼好過,只是媒體總是把貴婦的生活寫得很爽,但爽也是要付出代價的,這點我想聰明人都很清楚。不過《我愛故我在》可不是娘家,或是任何一台播出永遠播不完的連續劇,《我愛故我在》絕對是ㄧ部值得人一看再看的電影,符號並不會削減這部片的情感面,也許女人看完會比男人更加感動。而大家想要看到更深入的剖析,也許可以去看看RYAN寫的愛的俄羅斯魂,他的解析功力絕對比我高段的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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