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馬影展一結束,很多朋友開始離職,這是電影圈的生命循環,尤其是對於做影展的人而言,接案的人一年三輪是正常,就算正職的也會三四年一輪。這次離開工作崗位的人,其中不乏與我同年、已經混到管理階層的人,然而卻因現在遭遇到了不想面對的狀況,決定以離職的方式來表達自己對體制的抗議,外加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他們想要休息一陣子!」


一個今年也有二十七、八的朋友,也跟我說這樣的話,她在一家電影公司待的好好的,沒有任何體制的壓迫、上級的束縛,總之對我而言是一個理想的環境 (錢不多是正常,誰叫這是台灣電影界),好不容易找到OK的工作,竟想著要離職!當時我心中不由得認為,應該是看到一些好朋友紛紛離職放長假,內心也開始嚮往放假的輕鬆感,而帶動想要離職的想法。


「我也想休息一下!想出國留學。」她說。




我勸她:「好啊!不過別休息太久,記得30歲前要回來。30歲一過,不要說工作不要你,……。」


那句我吞下去的話其實是「連男人也不要你」,但是沒必要把自己的狀況加諸於天下眾生。離開穩定的工作崗位,也能算是一種勇氣,也許可能是一種不成熟的愚蠢,休息遠行只能發生在兩個階段:一種是年輕的時候、另一種是年老的時候,所以我們才會說:「現在不做,明天就會後悔!」對啊!不趁年輕的時候出國走走,等到終於可以去的時候,你就得跟團走馬看花逛商店,因為你已經自己背不動背包、走不了多少步了。


對於這些青壯年還想要出走的人,應該算是那些還沒有察覺自己已經開始衰老的人吧!才會有即使我離開一陣子回來,仍會處處有機會的美夢,儘管把握當下為所欲為。真的體會到自己已經逐漸年長的人,是不會有膽識出走的,他們害怕機會稍縱即逝,覺得人生無常,需要用穩定的工作來抓住平穩的生活。至於那些像我一樣想出走、卻沒有勇氣出走的人,應可以被歸類成察覺青春已逝、心中卻仍暗自惋惜的人啊!


常常,會覺得心裡面有個大洞,怎麼填也填不滿!再多的音樂、電影、書籍,都不能拯救這種靈魂枯乏的感覺,自己覺得像個乾瘦的稻草人一般,雖不至於是行尸走肉,那種內心乾涸的感覺,竟也有辦法讓胸口鬱悶……無法判斷自己所做的事是否正確、不能確認自己是否走在正確的道路上,也許現在已經充滿崎嶇的路,明天就會有一場坍方阻擋我前進,這種因為不明確所帶來的不知所措,造就了渴望穩定卻想以出走來逃脫一切的心態,是否是所有同世代人的心情寫照?


「明天,我即將拋下一切,遠離此地,到一個陌生的國度,重新開始!我將沒有家人、沒有朋友、沒有財產、沒有包袱,獨自一人在異地,從零開始,宛若新生。再見了,一切!」


很小說腔吧!人的一生,多少在某個時刻,都曾有這種渴望,最後,恐懼與懦弱,也許再加上豐厚的情感,幫助了我們做出留下來的抉擇,我們沒有後悔,但也許天天都在後悔,終究我們選擇不給自己空間追求完滿的自我,日復一日,我們留給自己,一個想追求、卻又無法達到的夢。


於是,人們開始旅遊,獨自旅行的人給了自己放空一切的假象,我們知道自己最後終將回到原處,因此放膽出走,對未來沒有任何顧慮。


這篇文章登出的此時此刻,我已經結束流浪巴黎的行程,我尚不知自己會遇到什麼,也不太明瞭選擇舊地重遊的目的是什麼,我在巴黎一向心懷恐懼,不如隻身走在東京街頭般放心,對我而言,巴黎的熟悉,是令一種深刻的陌生,我已忘了歐洲的冬天有多冷,也許不適合在街頭漫步,也許過於細緻的美景,將給我更大的壓迫,也許過度的自由,才是造成我束縛的原因。


總之這一切,在文章刊出之後,自有分曉。

圖說:員工旅遊時在雪壩國家公園管理處前所遇到的一隻狗。我很喜歡狗,從小就愛狗,走在路上,我會跟狗打招呼,卻不會對人太熱情,這回狗的主人出乎意料的熱心,還督促他的狗給姐姐拍照......哈,感謝用姊姊,不是阿姨。與文章內容無關,這隻狗的確洋溢著奔放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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