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連續假期,為了避免自己一直想著工作,回家前第一件事情,就是去租一堆DVD,亂想事情的時候就看DVD。


好像在彌補自己拋棄小眾藝術電影太久,這次我租的影片都不是好萊塢商業片,反倒是一些已經成為租3片200可看一個禮拜的小型片,我挑了三片:<馬奎斯的三場喪禮>、<終情之吻>,以及<灰熊人>。


我最後才看<灰熊人>,之前受過荷索大師<天遣>的考驗 (老實說我還真不記得這到底再講什麼了!那個把一艘船搬過山頭的是這部嗎?),害的我久久都對他不敢恭維,<灰熊人>約莫是一年前的影片,當初只有在光點上一支,很多人跟我說是一部非看不可的片,然而就在沉醉於商業發行的夢幻中,以及對荷索大師的恐懼中,我自然跳過了這部影片。


結果好片一錯過就是一年。




可笑的是,租這部影片的時候,我竟然完全不知道這是一部紀錄片!直到DVD在老媽買的LG 35吋液晶電視上放出來之後,才知道原來是這麼一回事。沒有任何期待,就可以發覺到珍貴的寶藏。


影片大部分都是由主人翁─一個熱愛灰熊保育,每年必定入林觀察同一批灰熊,與他們一同生活,並且拍攝教育影片,長達13年的人─所拍攝的影片素材,所謂的「紀錄片導演」,再這邊很明顯的完全退居成一名觀察者,藉由剪輯、旁白評論來突顯他主觀的看法。


當然,影片敘事還是由淺入深,藉由導演 (主觀) 的追查,我們發現,主人翁之所以會全身奉獻在灰熊研究上,動機並非我們所想像的單純:他年年進入觀察、企圖「保育」灰熊的森林,其實根本就是國家公園,那裡的灰熊本來就是受到保護的,即使有開放獵殺,也是在科學數字證實不會影響到灰熊生育的情況下開放;藉由他一次又一次拍攝的影片中,我們發現,他與他單獨的攝影機,一起創造出了鏡頭前的這名大家熟悉的虛構人物,這個人物有個性,而且並非完全與他相符,甚至,到了最後幾年,其實他根本也不是單獨入林,而是有人陪伴─也就是他那懼怕灰熊、卻一心相隨的女友,然而,他在鏡頭前仍然宣稱自己是「孤獨的」「單打獨鬥的」,然而一個手持攝影機 (由他女友拍攝) 的鏡頭露了餡,被眼尖的導演看出;還有很多,憑他的日記,我們發現了,他其實痛恨人類的世界,才會把自己埋藏在灰熊的世界裡,大自然對他而言是一個庇護所,而不是單純的「熱愛生命」……。


這名「灰熊人」最後慘死在他最愛的灰熊手上,第13年的秋季過後,國家公園管理處的人發現,他與他的女友被撕成好幾塊,屍塊遍灑各地,最後是由國家管理處的人四處收集 (包括打開灰熊的肚子,猶如小紅帽中的劇情一般,只是找到的是大小不同的屍塊,而非完整的老奶奶),被分裝成好幾個不同的塑膠袋裡,運回人類的世界。


事發當時,其實錄影機是有在轉動的,然而主人翁來不及打開鏡頭蓋就遇害,只留下兩人受害時的慘叫,檢察官與驗屍官就經由這捲錄影帶裡的聲音,來推算出他們當時受害的狀況 (情節簡直就是麥可漢尼可<班尼的錄影帶>真實再現)。


這是一個很驚人的故事─如果你稱他為「故事」的話─然而驚人的還有導演的呈現方式,前面說導演在這邊簡直就是退居到一個「觀察者」的地位,豪不掩飾的,他全然突顯出這個「觀察者」「評論者」的位置,除了幾個親友訪談的鏡頭外,導演幾乎都是在鏡頭邊不停的評論影片裡的主人翁說的哪裡有問題、哪裡他不同意,甚至在主人翁發表對大自然之愛的感言後,導演乾脆直接的說出反面的說法:「這裡我不同意他所說的話,我覺得……。」


哪一個導演有這麼大的勇氣,直接去評論,明白突顯自己的主觀意識?觀眾長要求紀錄片要有「客觀性」,卻忘了導演的「主觀」才是讓一部紀錄片有生命的最基本要素。當然,我們不需要跟Michael Moore一樣以一種近乎法西斯的態度強迫觀眾接受某種觀念與想法 (別忘了高達曾經說過,Michael Moore其實是一個跟布希一樣可怕的人,雖然看不懂高達大師的作品,但他說的這點我卻是十分同意),然而,當一部片想要極力的「客觀」時,其實根本就是不可能發生的,如果是客觀,就不應該有鏡頭的存在,也不應該有導演的存在,所有的紀錄片都應該掛上導演的名字,讓大家知道這是他的看法,所謂的客觀就像民主制度一樣,要讓觀眾去選擇是否站在他那邊。(那這樣說起來,其實麥可摩爾拍攝的方式並沒有錯誤,問題其實是出在這個人本身身上?)


當然,我不能說這部片完全沒有令人不舒服虛偽因素存在,被拍攝者並不會一個知名導演,就會完全在鏡頭前面展露該有的真實。我們可以看到,當導演拍攝檢察官將遺物私下送給主人翁摯友時,那段簡直就是事先安排背好稿的對話,收到東西的摯友極力想要配合他,然而他對收到從好友被肢解的手臂上拿下來的手錶時的驚喜,並沒有比看到檢察官那副虛假如舞台劇般的演出時的驚奇來的高,兩相對比的反應,令人看得荒謬的竊笑,導演還刻意在檢察官講完那一大段是先在家裡不曉得演練過多少次的對話後,留下一段留白,檢察官以為導演會剪掉吧!不過導演沒有,他讓這段留白說出事實,讓觀眾知道檢察官根本就是事先安排好的,等到安排好的對話講完之後,他根本與前來領遺物的好友沒話好說。


檢察官的誇張表演一直是這部片跳tone的地方,當他在鏡頭前極力表演,告訴大家他檢查那些恐怖的屍塊時內心的恐懼,以及他是如何推斷他們兩人是在什麼狀況下被灰熊殺害時,攝影機與他的關係,已經可以與片中主人翁單獨在森林裡的攝影機前的激動表演做對照,觀眾或許不會了解,攝影機對人的侵略性有多強,不要以為我們接受了太多媒體的洗禮,所以攝影機對我們而言,不可能太陌生。錯!因為我們接收了太多媒體,所以才會盡力的想要在攝影機前表現出一種虛假的真實,我們的內心其實都不太願意真實的自己被看到,所以用各種方式:表演、化妝、遮遮掩掩,把真實的自己藏起來,我們其實是知道攝影機不能拍到真實面,因為我們也不允許,有趣的是,當我們成為觀眾時,卻鮮少能夠有這種影像的反思,我們全盤接收,毫不思考內容的可信度,因此有人可以透過媒體操控世界。在這裡,我們看到了檢察官的誇張、也看到了主人翁在攝影機前想要創造出另一個虛構自己的企圖心,然後退一步,我們也必須要看到,導演也是透過這些評論與素材重剪,來表現出一種完全主觀的觀察結果,這在十年前新聞媒體不這麼發達的時候,人們對這樣直接的敘事方式是一定會感到不舒服的,因為他打破了那道觀眾與影像之間的距離,讓藏在攝影機後面的那個看不到臉的人直接與觀眾對話,然而,現在大家都看太多新聞報導,大多數的人都相信旁白所說的就是事實,也都少去思考這種主觀性所能帶來的影響,荷索做的不算是創舉,然而他所厲害的是,在批評了這個人進兩個小時之後,影片的最後,他還是帶大家回歸了一個完滿的結局,就算這個人有再多的缺陷、再多的問題,但是整部片下來,他跟導演都一起帶給了大家一個目的:就是藉由這個人的人生來思考生命。


這部影片太豐富,其實還有很多地方可以再拿出來細談,然而篇幅有限,我也沒必要在部落格上搞的跟碩士論文一樣,總之,十分推薦大家看這部影片,並且強烈的建議,未來大家看所有的紀錄片時,都必須要以一種冷靜的態度觀察,所有都是旁觀:導演是旁觀,他的鏡頭就是在重構,重構的過程就是一種評論,我們所看的是一個主觀的評論,別相信鏡頭前有什麼真實或是客觀的東西了!


還有那些狗屁電視新聞也是,關掉你的電視,要開就看電影頻道或旅遊生活相關頻道吧!


這邊要說一個提外話,是我前幾天看Youtube影片感受到的,因為這篇講的是攝影機前的真實度,我就在這裡順道提了。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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